四海鲸骑1(下)_第三十七章 破绽-《四海鲸骑三册全》


    第(2/3)页

    “傻小子,报告给指挥使大人,还有咱俩的好?功劳搞不好都给那老东西独占了。”

    “那……那发密信给胡大人汇报?”

    “发两份。”沈缇骑说道,“一份给胡大人,一份给郑提督。郑提督平日也没少给咱好处,有好事也得告诉他一声。咱兄弟一手托两家……不对,是托三家。胡大人、郑提督、小郎君,哪边咱都有好处得着。”

    说罢,沈缇骑回过神,冲着小锦衣卫一挑眉毛:“学着点,兄弟。咱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角色想混好了,可不能只抱一条大腿。”

    暴风雨半夜便停息,天亮得比平时要早,暗红色的太阳才从窗缝边探出头,建文已然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建文摆脱监视来到馆舍时,终于松了口气。哈罗德正在根据记忆画着蓬莱各处的素描图,腾格斯吵吵嚷嚷向馆舍的驿卒要酒肉吃,看来判官郎君确实并未对他们做什么。蓬莱的馆舍说不上豪华,但干净整洁,建文一行每人都分到独立房间。整个晚上,建文听着窗外的风雨声,辗转反侧睡不着,等天亮了,他赶紧起床,想一个人去看看青龙船。

    建文从楼道走过时蹑手蹑脚,他不想惊动任何人。至于闸库的方位,他在出门前向看门的驿卒问过,他又借来一顶宽边草帽戴了,将帽檐拉得低低的,以免被人认出。

    蓬莱的早晨是伴随着第一拨猫合唱开始的,走在大街上可以看到毛色各异的猫在屋上、墙上排排蹲着、趴着、卧着,“喵喵”的叫声从市镇每个角落传来。岛上的众多管道无时无刻不喷射着白色蒸汽,为各种机械输送动力,致使行走在街道上宛如身处海市蜃楼。

    士兵们很早就起来工作,街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队伍,建文一路上问了两次路,终于找到闸库。

    闸库区有几十间硕大无朋的房子,每间闸库都可以停泊一艘大船。这些大船被链条牵引进干燥的闸库,水手们会对船只进行保养,并清除吸附在吃水线以下船体上的藤壶和凿船贝。

    建文正发愁不知哪间闸库里是青龙船,只见老何擦着汗迎面走来,没等碰面,对方倒先认出建文,喊道:“来得好,来得好,正说着要去找你。”不等建文说话,老何拉着建文便朝一间极大的闸库走去。

    闸库的闸门都是用齿轮带动铁链升降,这间闸库的闸门已然被升起,十几个修船工正无所事事地在外面或站或坐地聊着天。

    “你这船实在怪得很,我一早就带着十几个蓬莱最好的修船工想帮你修船,能用的材料都用上了,可锤子还没碰到船板,你这船就叫起来,吓得工人们都不敢干活了。”老何说着,把建文带进闸库里,果然有成堆的椰子须、生漆、工具散堆在地上,看样子他们折腾了好一阵都未得其门而入。

    “我这船是宝贝,不用这些东西修。我和破军大王说过,只要给我些上好的木材即可,无须什么工匠。”建文笑起来,这些材料都是用来修普通船只的,青龙船自有灵性,若是用普通法子倒是不合适了。

    “竟然这般便当,如此说,倒是我自作主张。”老何觉得古怪,经他手修的船没有上百艘也有几十艘,不用工人自己能修好的船还从未见过。他赶紧去张罗木料,留下建文一个人在闸库里等。

    被木料架空在干燥地面上的青龙船,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它所受的创伤。这些日子它经历了巨龟寺的风浪、阿夏号的战斗,本来就已是伤痕累累,鲸鱼们给它的一击更使它不堪重负。

    建文看着青龙船身上的累累伤痕,鼻子一酸滚下泪水。他抚摩着青龙船身上的破损处,口中喃喃自语:“青龙船啊青龙船,可苦坏你了,是我连累了你。”

    青龙船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居然也发出低低的鸣叫。

    “喵!”

    一只腿上扎着绷带的小猫不知何时溜到建文脚边,蹭他的裤管。建文认得,这只小猫正是昨天在柏舟厅破军怀里抱着的那只。

    “原来是你,”建文蹲下,饶有兴味地看着它,“你怎么没和破军在一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想来看看。”建文话音刚落,背后传来破军的声音。

    建文赶紧站起来回身看,破军可不正在他身后抱着手臂看青龙船?他只有一个人,并未带随从,小猫大约是他抱来的。

    “真是艘好船,我好想再坐坐看。”破军望着青龙船,发出如此感叹。

    “咦?”建文吃惊地看着破军,“你过去坐过青龙船?”这话说完他忽然明白自己问得多余了,破军曾经在大明水师中地位仅次于郑提督,四灵船在自己出生前便有了,他自然是见过的。

    破军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青龙船前抚摩起它的盘龙轮盘来:“青龙船啊,看样子你受了不少苦,竟然变成这副狼狈模样,哪里还像大明水师威名赫赫的四灵船?你当年同白虎、朱雀和玄武从不分离的,如今却舍下它们独行,真是可怜。”

    破军才说完,青龙船竟发出“呦呦”的轻柔鸣叫。建文睁大眼睛,他猜到破军必是见过青龙船,却没想到青龙船竟会对他有反应。

    “为何……你和青龙船会如此熟悉?”建文问道。

    破军并不答话,他脱去披在身上的紫色大氅,闭上眼,用额头触着青龙船的船壁,静默无声。过了良久,他忽然睁开眼,对建文说:“青龙船对我讲了你们如何从大明水师逃出来,如何在泉州蛰居,还有之后的事。它说你对它很好,在泉州拼命工作,用微薄薪资换来木料给它。”

    说到这里,破军忽然开心地笑起来,这个威震天下的大海盗,这个掌握十万人马的蓬莱之王,这个嘴上已遍布胡须的中年男人,开心得像个少年:“你是个好人,对小青龙好的人,内心必然极好。”

    “难道说……”建文不知为何,暖意涌上心头,他有些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难道说,你坐过青龙船?”

    “当然坐过,”破军笑意盈盈的脸上泛起一分豪气,“当初打败南洋诸国联军的狮子洲海战,青龙船可是我的座船。”

    “你的座船?”建文想起了破军向他讲起过的那次海战,那是他和郑提督分道扬镳的战斗。破军率领偏师遇到南洋诸国联军的主力,苦苦支撑了六个时辰,从天明打到天黑,友船一艘艘沉没,几乎到了弹尽刀折的地步。在最后时刻,郑提督的主力才姗姗来迟,终于击败敌军,取得海战的胜利。

    “那时,他竟是乘坐着青龙船出战!”

    建文仿佛看到青年破军双手拄剑站在青龙船的船头,呵斥着水手向残存的友军发出信号,让他们向自己靠拢。以青龙船为首的这支舰队,像楔子般朝着几倍于己的敌军突击、突击、再突击,将敌人的阵形撕裂,如同重击铁砧的铁锤。

    青年破军的身影和眼前抚摩着青龙船的中年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是如此高大,全身散发着不可战胜的刚毅之气。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