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风云-《诡案罪(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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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梦枕脸色一变,变得满布寒霜,十分可怖,手中的判官笔闪电般向段天涯的咽喉点去。

    万大小姐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

    但是,高梦枕的判官笔却在离段天涯咽喉三寸远的地方忽然停顿下来。

    一柄锋利的短剑已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刺入高梦枕的心脏,胸口钻出半截剑尖,鲜血从剑尖一点一滴往下滴落。酒馆里的空气忽然凝固了一般,变得异常安静,连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叭嗒声,也清晰入耳。

    高梦枕如身在梦境一般,艰难地转过身来,却看见上官敏正站在他身后。他睁大眼睛,叹口气道:“敏儿,怎么是你?你怎么能相信段天涯的话,傻孩子,唉!”最后一声轻轻的叹息,竟似包含无数的遗憾与凄凉。

    上官敏冷冷地道:“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我自己。你在教内结党营私,早存异心,我和我爹早有清理门户之心,现在,终于有了让我出手的机会。”他又看看坐在凳子上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段天涯,得意地笑道,“再说,还可以赚到五十万两银子。我若还不出手,那岂不是一个傻子?”

    “好!好!好!”高梦枕连说三个“好”字,身形一晃,重重地倒在地上,却死不瞑目,双目暴瞪,脸上带着一种怪异而恐怖的笑容。

    上官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踢了他两脚,见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得意一笑,伸手去拔自己那柄心爱的短剑。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从高梦枕的衣袖中闪出,上官敏惨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一条青色的小蛇从他脚边快速地溜到墙角,钻入壁缝,不见踪影。

    “八步断肠蛇?”上官敏大惊失色,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右手手背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点,眨眼之间,整个手背竟都变成了乌黑色,而且乌黑的颜色还在向手臂上端蔓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高梦枕双眼一合,这才终于死去,但脸上却还保留着那种阴冷的笑容。

    上官敏坐在地上,左手快速封住全身各处大穴,以减缓血流速度,拖延毒气随着体内血液循环进入心脏的时间,同时对钱塘二虎道:“快,我口袋里有解药,快拿给我吃!”

    江钱塘一怔,盯着他的左手道:“你的左手不可以动吗?”

    上官敏道:“我一动,血流就会加快。若毒气攻心,有解药也救不了我。”

    唐江钱道:“好,我来救你!”跳将上来,手起斧落,竟一斧头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鲜血飞溅,满屋血腥。

    万大小姐脸色苍白,不忍再看。

    “做得好,三弟!”江钱塘不由得喝彩起来。

    唐江钱抹抹脸上的血迹,看看坐在凳子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段天涯,忽然哈哈大笑道:“段天涯呀段天涯,你做梦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落到咱们兄弟手中的一天吧?”

    段天涯神情沮丧地道:“我的确没有想到。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如果我愿意用五十万两银子换我这条命,不知你们同意不同意?”

    “同意,同意!”钱塘二虎喜出望外,连声回答。

    “那你们快过来,我告诉你们那些银子藏在什么地方。”

    钱塘二虎喜形于色,急忙快步向他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同时停住,一齐看着对方。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对方在我背后给我一斧头怎么办?所以两人同时驻足观望,不敢走在最前面。

    “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这话一点也不假。刚刚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眨眼之间,却就在心中将另一个视作了“对方”。人心变化之快,实是难以预料。

    段天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甚觉滑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突然站起身,凛然喝道:“钱塘二虎,你俩恶贯满盈,段某今天饶你俩不得!”

    钱塘二虎蓦然见他行动自如,完全不像一个被封住死穴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你、你怎么……”

    段天涯走到他俩面前,淡淡地道:“高梦枕确实点到了我脚底涌泉穴的位置上,不过我已将穴道的位置移开了一点,所以他点了一个空。”

    钱塘二虎忽然失声道:“莫非你会传说中的‘移经换穴大法’?”

    段天涯微微一笑,道:“不巧得很,在下刚巧练过这套功夫。”

    钱塘二虎的脸上已经没有血色,指着地上高梦枕和上官敏的尸体颤声道:“难道、难道他们……”

    段天涯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叹一声道:“也许我的武功不如他们,但我知道他们最致命的弱点在哪里。所以,这一切都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

    钱塘二虎脸如死灰,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良久,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地咬牙道:“段天涯,我跟你拼了!”话音未落,却一齐调头向窗口蹿去。

    谁知刚到窗口,段天涯便用脚尖钩起旁边桌上的一只酒壶掷了过去。

    江钱塘忙挥掌一击,酒壶裂了,但酒水却溅得两人满身皆是。两人顾不了许多,双双跃出窗子,屁股上却各自中了一颗万大小姐的霹雳弹,顿时浑身火起,烫得两人嗷嗷大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扑打着,一边狼狈而逃。

    万大小姐忍俊不禁,拍手大笑起来。

    3

    回到悦来客栈,天色已晚。

    段天涯和万事如意大小姐吃罢晚饭,两人都感觉有些累了。

    段天涯道:“如意,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回到万大小姐的客房,她却挽住段天涯的手臂,依恋地道:“段大哥,你能留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吗?”

    段天涯低头看着她,她的杏仁小脸清秀而羞涩,白里透红,惹人怜爱。他心旌一荡,欣然点头道:“好吧!”

    “段大哥,你待我真好!”万大小姐粉面含羞,轻轻扑在他怀中,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聆听着他的心跳声。她听见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就在这时,忽听房顶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段天涯一惊,急忙按住剑柄,再侧耳仔细辨听一阵之后,轻轻舒口气,放下剑道:“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不过现在已经走了。”

    万事如意大小姐顿时紧张起来,道:“没错,刚才回客栈的路上我就感觉到有人跟踪我们,而且绝对不止一个人。”

    段天涯苦笑道:“我也发觉了。如果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最近发了一笔五十万两银子的横财,你想不被人跟踪都不行。”

    万大小姐柳眉一皱,道:“江湖上的人能找到这里,梅花路和六扇门的人也能找到这里。这里原本是帝京里最安全的地方,但现在,这里也许马上就要变成最危险的地方了。”

    这时,段天涯忽然抽一下鼻子,诧异地道:“奇怪,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万大小姐也用力吸一下鼻子,道:“好像是烟味。”

    “糟了!”段天涯忽然脸色一变,“客栈起火了!”一把拉起万大小姐,冲破屋顶,飞身而出。又怕附近有人伏击,不敢久留,狂奔一阵,才敢放缓脚步。回头一看,悦来客栈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万大小姐恨恨地跺脚道:“我们连唯一的落脚点也没有了。如果知道是谁放的火,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段天涯看着在大火中坍塌的悦来客栈,忍不住黯然长叹道:“这场火灾完全是因我们而起,如果我们不住在这里,悦来客栈一定可以安然无事。”

    万大小姐道:“段大哥,现在帝京危机四伏,已无我们容身之地,不如我们先出京去避一避风头再作打算吧。”

    段天涯目视远方,神色坚定地道:“不,越危险的地方离真相就越近,我一定要留在帝京,把镖银的事查个水落石出,还风云镖局一个清白,给无辜枉死的人一个公道。再说如今是非常时期,帝京四门都有重兵把守,更有定海侯和六扇门的高手暗中盘查,我们若想混出帝京,也非易事。”

    万大小姐不无担心地道:“可是现在帝京之大,却无我们落脚之地,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段天涯沉默半晌,忽然道:“也许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就算天底下所有的地方都将我们拒之门外,这个地方却一定会欢迎我们。”

    万大小姐问:“那是什么地方?”

    段天涯一字一句地道:“五柳山庄。”

    万大小姐拍手笑道:“不错不错,以风云镖局、万古千秋堂和五柳山庄的交情,柳五伯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段天涯叹口气说:“我就是因为知道柳五伯一定会收留我们,所以一直不敢去找他。我连累的人已经太多了,如果再把柳五伯和五柳山庄也牵连进来,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万大小姐轻轻挽住他的胳膊说:“我早就听我爹说起过柳五伯,他说柳五伯是个德高望重、古道热肠之人,风云镖局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如果不去麻烦他,他老人家说不定也会一辈子都不安心。”

    段天涯点头道:“也许你说得有道理。好,咱们这就去五柳山庄。”

    五柳山庄坐落在帝京南天门,依山傍水,雄伟典雅。以两人的轻功脚力,在黑夜中奔走约半个时辰,便到了。

    柳五爷有着一张古铜色的脸,脸上透着和善,花白的胡须又长又多,一直飘到胸前。段天涯小的时候,经常攀着这把胡子荡秋千,结果是他累得满头大汗,而柳五爷却依旧笑呵呵的,一根胡子也没掉下来。

    如今的柳五爷已年过花甲,但看上去却比二三十岁的小伙子还有精神。据说前段日子与新科武状元在万花楼饮酒喝茶,兴之所至,切磋武技,结果人家武状元还输了两招呢。

    夜深人静,当段天涯和万大小姐带着一身风尘与疲惫来到五柳山庄时,这位敦厚慈祥的老者握着他俩的手,只说了一句话:“好,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们了!”便老泪纵横,再也说不下去。

    坐定之后,柳五爷才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俩说:“好孩子,风云镖局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正为你们担心着呢。你们来了就好,尽管放心在我这儿住,如果还有人想来找你们的麻烦,我老头子一定先找他的麻烦。”

    段天涯和万大小姐相视一笑,道:“多谢柳五伯!”

    这时,忽有一个家丁慌里慌张地跑进屋道:“五爷,大事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官府的人,说是要进来抓什么朝廷通缉犯。还给了一张帖子,叫小的交给您。”

    柳五爷皱皱眉头,接过帖子看一眼,向段天涯和万大小姐道:“是定海侯爷府上的两位总管,他们的鼻子倒是挺灵的,我出去会会他们。看你俩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很累了,先下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咱爷儿仨再喝酒叙旧。”

    家丁听到吩咐,便掌着灯,带着段天涯和万大小姐出了客厅,穿过院子,向后院澡堂走去。

    正走着,忽然传来一声马匹嘶鸣,声音沙哑凄凉,十分刺耳。

    段天涯忍不住发问道:“这是什么马在叫?声音如此凄切。”

    家丁回道:“是五爷的坐骑。前些日子五爷骑着它出了一趟远门,回来时这马不知怎么受了伤。已经请兽医治了好些日子,还是不见好转,伤口已经溃烂,因为伤痛,所以彻夜悲嘶,叫人心寒。”

    “哦,”段天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家丁感到好奇,看着他道:“难道段公子也会医马?”

    段天涯微微一笑,说:“实不相瞒,我以前的确曾看过几部医书,对医术也略通一二,也许可以派得上用场。”

    家丁将信将疑地带着他俩来到马厩。

    马厩里拴着一匹枣红马,骨架高大,四腿纤长,一看便知是一匹难得的骏马。在马的臀部,有一条刺目的伤口,长约五寸,深可见骨,伤口四周已经溃烂,流下脓水。因受创伤折磨已久,所以它已是瘦骨嶙峋,了无生气。

    段天涯暗叫可惜,借过家丁手上的灯笼,想走近些看,那马却忽然双耳竖立,纵鬃扬尾,仰天长嘶一声,甩开蹄子猛地跳将起来,一脚踢向段天涯。幸亏他躲闪得快,才没被踢到。

    段天涯忍不住皱皱眉头,把灯笼交给家丁,道:“这马似乎不欢迎我,咱们走吧。”三人便向澡堂走去。

    有人说,疲倦就像附着在人身上的污垢,用热水一冲,便荡然无存。所以,当段天涯和万大小姐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之后,人也变得精神多了。

    柳五爷已经在客厅摆好筵席等着他们。酒已入樽,菜已上桌。酒是难得一尝的陈年女儿红,菜是帝京名厨的杰作,样样精致可口。

    入席坐定之后,柳五爷举起面前的酒杯道:“两位贤侄贤侄女,这些日子受苦了。来,老夫这第一杯酒为你们洗尘接风。”说罢,一仰脖子,先干了一杯。

    “多谢柳五伯!”

    万大小姐高兴地举起酒杯,刚喝入口中,腰上却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一下,奇痒难忍,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结果口一张,“扑哧”一声,将喝进嘴里的酒水全喷了出来。

    段天涯看她一眼,抢过她的酒杯道:“既然你不会喝酒,那这杯酒就由我代喝了吧。”

    柳五爷呵呵笑道:“也好也好,女孩儿家,能喝酒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万大小姐看了段天涯一眼,红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段天涯将她那杯酒喝完之后,又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干而尽,咂咂嘴巴道:“好酒!好酒!”

    柳五爷见他喝得如此爽快,心下十分高兴,一边不住地点头赞道:“年轻人,好酒量,好酒量!”一边亲自动手再为他倒酒。

    段天涯吃了一口菜,问道:“五伯,刚才定海侯爷府的人没有为难您吧?”

    柳五爷哈哈一笑,道:“没事儿,你放心,梅花路和清风子那两个兔崽子,我两句话就打发走了。他们若敢再来,我就不会对他们这么客气了。”

    段天涯举杯感激地道:“小侄给您添麻烦了,这一杯酒,小侄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好!好!”

    柳五爷气概豪爽,哈哈一笑,一饮而尽。

    这时,段天涯手中的酒杯却忽然“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也猛然抽搐一下,从酒桌上摔下来,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腹部,全身蜷曲,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头冒冷汗,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万事如意大小姐大吃一惊,正想来扶他,坐在酒桌对面的柳五爷忽然抓起桌上的一双筷子,疾如闪电,朝她点去。

    万大小姐猝不及防,被点中肩井穴和曲池穴,顿时全身一麻,僵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柳五伯,你、你……”段天涯看着柳五爷的脸。柳五爷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段天涯忽然心有所悟,挣扎着喘息着,却说不出话来。

    柳五爷看着他哈哈一笑,道:“段天涯,我在第一杯酒里下了蚀骨散,无论谁喝了这杯酒都会五内如焚,全身功力瞬间化解得无影无踪,然后便手软脚麻,全身绵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这酒我原本为你和这个臭丫头一人准备了一杯,你偏偏要逞能,把两杯酒全都喝了。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段天涯将信将疑,以长剑拄地,想挣扎着站立起来,无奈全身上下软得像一团棉花,竟使不出半分力气,连试三次,也是徒劳,只能像一摊稀泥似的软瘫在地上。

    他脸如死灰,汗如雨下,看着柳五爷无力地问道:“风云镖局与五柳山庄情如一家,无仇无怨,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五爷冷冷一笑,道:“你放心,老夫对你不感兴趣,老夫感兴趣的是你那五十万两镖银。要不然老夫也不会费这么大周折把你们‘请’到五柳山庄来了。”

    一旁的万大小姐虽然穴道被点,动弹不得,但嘴巴却还能讲话。她忽然大叫道:“悦来客栈的那场大火一定是你搞的鬼。”

    柳五爷看她一眼道:“贤侄女果然冰雪聪明,老夫若不放那一场火,你们又怎么会自投罗网,来到老夫这五柳山庄呢?”

    段天涯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柳五爷道:“老夫的要求很简单,告诉老夫你那五十万两镖银藏在哪里。老夫马上派人去找,一旦证实你说的是真话,老夫立刻放了你们两个,保证绝不会让你们在五柳山庄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段天涯看他一眼,那张慈祥善良的脸此时已变得那么贪婪阴险和可怖。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柳五爷阴冷一笑,道:“你不答应,老夫也不会杀你,因为你的命根本不值五十万两银子。老夫会慢慢地折磨你,直到你答应为止。老夫收集了二百四十八种折磨人的法子,如果这些法子全部用尽了,你还是不肯说,那老夫就慢慢地折磨这位贤侄女。因为老夫知道,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受折磨,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时比折磨他自己更令他痛苦,更令他难受。”

    万大小姐虽然吓得脸无血色,但嘴巴却硬得很,大骂道:“姓柳的老匹夫,你要敢动本大小姐一根毫毛,我爹和万古千秋堂绝不会放过你。”

    “傻丫头,帝京与云南何止相隔万里,老夫敢保证,你爹绝不会知道他的宝贝女儿竟会死在他的结拜兄弟手中。”

    柳五爷说罢,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万大小姐惊道:“你、你想干什么?”

    柳五爷不怀好意地笑道:“老夫在想,你剥光衣服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手一伸,便将她身上的外衣扯下来。

    万大小姐惊叫一声,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段天涯蜷缩在地上,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最后,终于无奈地道:“好吧,我答应你。你过来,我告诉你那些银子藏在什么地方。”

    柳五爷哈哈大笑道:“段天涯,老夫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他走到段天涯面前,就像拎一只死鸡一样,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拎到自己面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快说,那五十万两银子到底藏在哪里?”

    段天涯缓缓抬起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张开嘴巴,一股白色的液体箭一般喷射出来,喷在柳五爷的脸上。

    柳五爷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全身一震,段天涯的天涯明月剑不知何时已悄然出鞘,刺入他的胸口。

    柳五爷睁大眼睛看着他,就像看见鬼似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更多的却是吃惊与恐怖,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天涯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站直身子,看着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很奇怪我明明喝下了两杯毒酒,为什么却还能安然无恙,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道,“没错,我的确喝了那两杯酒,但却没有吞下去,而是用体内的真气把它凝成一团,深藏在喉咙底部,所以只要我一张嘴,便可以把它们一滴不剩地吐出来。”

    柳五爷浑身像筛糠似的颤抖着,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蚀骨散溶在酒中,无色无味,你绝不可能看出酒里有毒。”

    段天涯道:“我的确看不出来,但你的马却告诉了我一切。”

    “我的马?”

    “不错,就是你拴在马厩里的那匹受伤的枣红马。就在风云镖局押送那五十万两银子来到距江州府不足百里远的秦王岭时,我们遇上了此行的最后一拨劫匪。劫匪共有十余骑,全部青巾蒙面。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武功十分了得。我与他斗了三十多招,才冒险进攻,在他的马屁股上刺了一剑。那马受惊,带着那人落荒而逃。其余马贼,也被镖队奋力杀退。”

    柳五爷听到这里,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段天涯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今晚我在五柳山庄后院的马厩里也看见了一匹枣红马。说实话,此马骨瘦如柴,我并没有把它认出来,甚至连它屁股上的伤口因已发炎腐烂,我也不敢肯定是我刺的。但这匹马却认出我是它的仇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幸亏我躲闪得快,要不然定然要吃它几脚。”

    柳五爷的头垂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下去,道:“所以你当时就已猜到我是那个马贼,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开始对我有了戒心,是不是?”

    “是的。”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酒里下了毒呢?”

    “很简单。我和万大小姐坐上酒桌时,酒已经斟好在杯子里。但我提了一下酒壶,却发现里面大概只斟出了一杯酒,而桌上却有满满的三杯酒。由此可以断定,桌上有两杯酒不是从这个酒壶里倒出来的。”

    万大小姐忍不住插嘴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就是一个傻瓜也知道面前这一杯酒有问题了,是不是?所以你就在我喝酒的时候在我腰上点了一下,让我把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是不是?”

    段天涯走过去,一边帮她解开穴道披上外衣一边道:“你好像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万大小姐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来到柳五爷跟前,狠狠踢他两脚,还不解恨,竟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天涯明月剑,准备再刺他几剑。

    段天涯拦住了她,对一脸痛苦全身痉挛的柳五爷道:“五爷,你用不着害怕,我出手有分寸,保证这一剑没有刺到你的心脏。如果能马上找到帝京最好的大夫,也许还可以捡回一条命。但你以后的日子,恐怕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

    他拭尽剑上的血迹,长剑入鞘,然后拉着万大小姐的手,说:“咱们走吧。”

    走了几步,他忽又回过头来道:“对了,五爷,刚才在后院洗澡时,我抽空到你的金库里转了一圈,顺手拿了几锭金子,准备托人带给悦来客栈的老板,算是给他的一点点赔偿吧。”

    柳五爷闻言,半晌说不出话,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4

    时间已至午夜,星月无光,万籁俱寂,天地间漆黑一片。段天涯带着万事如意大小姐大步朝五柳山庄的后门走去。

    他料定梅花路和清风子既已探知他进了五柳山庄,一定不会轻易离开,可能还带人守在五柳山庄的大门口。所以,他决定从五柳山庄的后门走出去。

    后门已被锁上,但却难不倒他们。两人轻轻一纵,便从墙头跃了过去,凌空一个翻身,落在外面的草地上。脚一着地,却感觉草地软绵绵的。心中一个念头还没闪过,身子已直直地向下坠去。原来草地上被人挖了一个陷阱,上面铺着杂草,即便是大白天也无法看出异样,就更别说这样漆黑的夜晚。

    段天涯暗叫不妙,忙将长剑往坑壁上一点,借着这一点之力,身体猛然向上一翻,便从陷阱中跃了出来。正暗自松口气,却感觉身上似乎碰着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却是一张网。原来陷阱的出口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地盖上了一张大网。

    大网一收,段天涯便像一条被拖上岸的大鱼,被紧紧地困在网中。他奋力挣扎一下,却发现那网是用金丝软线所织,即便是削铁如泥的利剑,也无法刺破。

    他正自心惊,忽然四周灯火大作,亮如白昼,梅花路和清风子带着一群劲装汉子从黑暗中闪出来。

    梅花路哈哈大笑道:“段天涯,这次你可是插翅难逃了吧?”

    段天涯怒目而视,咬牙道:“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清风子上次吃了他不少亏,所以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走上来狠狠踢他两脚,骂道:“妈的,你是朝廷通缉犯,对付你这种人,难道还要讲什么江湖道义?如果不是侯爷有令要留活口,老子早就一剑要了你的狗命。”

    段天涯看看他,又看看梅花路,目光一黯,叹口气道:“段某今天认栽了。但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知道我会从五柳山庄的后门出来呢?”

    梅花路道:“今天晚上,你一到五柳山庄,我们就马上赶了过来,要进去抓人,但柳五爷却将我们挡在了门外。柳五爷是帝京武林名宿,我们再有本事也得给他三分面子,不便硬闯进去抓人。但就在他转身离去之时,却又回头告诉我们说,你们要抓捕段天涯,守在五柳山庄后门口绝对要比守在前门的机会大得多。”

    段天涯忽然明白过来。柳五爷这只老狐狸,原来他早已算计好了,如果他的计划万一失败,被段天涯逃脱此劫,段天涯一定会从五柳山庄的后门走出去。所以叫梅花路预伏在这里,就算段天涯运气好能活着走出五柳山庄,也一定难以走出梅花路的陷阱。

    这时,一名劲装大汉向梅花路禀报道:“大总管,陷阱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要不要一起抓回去?”

    梅花路拿着火把往陷阱下面照了照,皱眉道:“算了,我们要抓的是朝廷重犯段天涯,不关其他人的事,休要节外生枝,免生意外。”

    清风子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梅花路看看像包粽子一样被死死捆在网中的段天涯,道:“把他放到马背上,回侯爷府向侯爷复命。”

    两名劲装汉子答应一声,把段天涯扔到了马背上。马蹄得得,一行十余骑,在黑暗中飞驰而去。出了南天门,直奔定海侯爷府。

    此时,时间已过午夜,人们正在酣睡之中,黑暗的帝京街道上显得静悄悄的。杂沓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夜的宁静。

    梅花路一行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回抓住了钦命要犯,不知侯爷会给他们什么赏赐,忽听前面走得最急的一匹快马发出一声嘶鸣,马上的一名劲装汉子“扑通”一声掉下马,再也没有爬起来。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勒住惊马。

    梅花路手提梅花枪,纵马上前一看,只见当街站着一人拦住去路。

    来人黑衣黑裤黑巾蒙面,背负大刀,身材魁梧,剽悍强健,双目之中透着逼人的杀气。

    梅花路暗暗心惊,稳了稳跨下坐骑,梅花枪一指,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住本大爷的去路,你可知本大爷的来头?”

    黑衣蒙面人看他一眼,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想知道被绑在马背上的白衣公子是不是风云镖局的段天涯?”

    清风子也纵马上前,道:“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黑衣蒙面人道:“如果不是,即刻放你们过去;如果是他,就请把他留下来。”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要将他留下来?”

    黑衣蒙面人道:“我是他的朋友。就凭‘朋友’两个字,我就要将他留下。”

    梅花路冷哼一声,道:“如果我们不肯呢?”

    黑衣蒙面人指着最先跌倒在地的劲装汉子道:“如果敢说半个不字,这个人便是你们的下场。”

    “哪儿来的狂徒,好大的口气,先吃本大爷一剑!”梅花路身后一名劲装汉子按捺不住,催马扬剑,就向黑衣蒙面人冲杀过来。

    蒙面大汉突然迎头而上,冲到他的马下,一拳击在马脖子上。那马“扑通”一声,当即倒地毙命。

    马上的汉子大惊失色,虚晃一剑,急忙后撤。但为时已晚,黑衣蒙面人从背上抽出一把金背砍山刀,刀光一闪,劲装大汉顿成两截。

    蒙面大汉一出手便连毙一人一马,干净利索,不但梅花路倒吸一口凉气,连段天涯也看呆了。

    梅花路大手一挥,身后又有四骑冲出。

    蒙面大汉不退反进,连挥四刀,顿时血光冲天,四马四人全被从上至下劈为两半。梅花路脸色一变,再挥手,身后几名劲装汉子却再也无人敢出马。

    梅花路面沉如水,与清风子对望一眼,两人同时从马上飞身而下,一枪一剑,剑在上,枪在下,一人攻向蒙面大汉上三路,一人却直击他的下盘。

    黑衣蒙面人虽然力沉刀猛,但勇猛有余,灵巧不足,连退七八个大步,才稳住阵脚。

    梅花路使出一套地躺枪法,身体贴地而行,枪如白蛇吐信,快打快收,枪枪不离黑衣蒙面人的脚踝、膝盖和裆部。

    蒙面大汉跳闪腾挪,不出数招,便已步法大乱,疲于应付。

    清风子腾空跃起,身形飘忽,剑走轻灵,剑剑不离他的眉心、双目与咽喉,招招致命。趁他大刀下沉,去格挡脚下的梅花枪之际,他忽然凌空一剑,幻化出三朵剑花,分刺他的太阳穴、四白穴和百会穴三处大穴。

    蒙面大汉只觉满目皆是剑花,不由得大吃一惊,回刀自救不及,忙乱之中,身子向后一仰,清风子一剑刺空,并不回剑,却将手腕一翻,反削他的鼻尖。

    蒙面大汉忙一缩脖颈,剑锋贴着鼻尖掠过,蒙面的黑布被削下来,顿时露出一张粗犷结实、威武黧黑的脸膛。

    梅花路和清风子满脸失色,脱口叫道:“反贼司马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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